阳春三月,草长莺飞,绿柳婆娑,正是春光无限,也是最盼望吃“苦夏”团子的时候。
“苦夏”——我们当地一直这么称呼这种俨如鼠耳、其花黄似曲色的草。我曾经对它的称谓感到好奇,它是清明时节的一种重要食材,却怎和闷热难挨的夏天搭上边,询问了父亲好几回,可得到的回答却是,过去就这么叫的,为什么叫这个名字,真的也不知其所以然。
“苦夏”团子是清明节的传统美食,由于其制作工序繁琐,所以现在很少有人做,而改去买改良版的现成的。做团子最重要的原材料是“苦夏”。它一般长在田梗、沟垄处,过去这种野草很多见,有时拔了就用来喂猪,可现在却难觅踪影。以往父亲在清明节前总是拿着一只篮子四处觅它,方圆三里都有它的踪迹,却也只能收获浅浅的半篮子。挑好的“苦夏”要一根根清理,把杂草挑掉,然后用水清洗。洗净的“苦夏”要放在烧开的水里焯一下,而这个水却不是普通的水,而是加了一定比例的生石灰水。焯过水的“苦夏”颜色从灰绿变成了青绿色。
父亲做这个团子是一把好手,可如今乡下已很少回去,再加上父亲年龄上去,我就不敢提出让父亲做团子的事。
上个星期三,父亲对我说:“要到你孃孃家里,有点事,需要回乡下一次。”
傍晚,父亲回来了。包里面圆鼓鼓的,他笑着对我说,他带回了好东西。每次父亲回乡下去总是会带好多东西,除了自家亲戚和邻居种植的蔬菜外,还会带些瓶瓶罐罐,所以,对于他说的好东西,我也就笑了笑,算做了回答。
乡下回来,没过两天,父亲又发来的微信:“女儿,你在家?‘苦夏’团子做好了,我给你送过来好吗?”除了文字,还附带了一张新鲜出炉的青团照片。
突然间,我想起了父亲那天的笑容,似乎还带有那么一点神秘。为了验证我的猜测,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,问他是什么时候去弄的这个,也不怕麻烦。电话那头的他,憨憨地笑着说:“就那天,回你孃孃家的那天。前几日,我就嘱托你孃孃帮忙留意一下,摘点‘苦夏’,什么时候凑得差不多再联系。我知道这东西你爱吃。”
“苦夏”团子除了“苦夏”这一重要原材料外,制作也是很繁琐。糯米粉拌上切碎的“苦夏”和粥,一股劲儿压揉起来,揉要揉透,不停转换方向,有时候还要在案板上轻轻摔打,待粉团变得细腻光滑,缠绵成一团。豆绿色的粉团摘成大小均匀的剂子,在掌心旋转,转眼成小碗状,装上自制的豆沙馅。为了制作美味的豆沙馅,需要提前浸泡一夜,然后用小火慢慢炖煮。煮好的红豆要经过过滤、翻炒,最后才能变成细腻的豆沙馅。包入豆沙馅的青团,需要滚圆定型,底下再垫上箬叶,沸水上蒸15分钟。蒸好后的“苦夏”团子青绿玲珑,油光锃亮。
“叮咚!叮咚!”父亲端着一盒还带有热气的团子站在门外。我轻轻拿起一个,放入口中。还是熟悉的味道,软糯的外皮包裹着香甜的豆沙馅,“苦夏”的清香在口中散开,让人回味无穷。
父亲坐在一旁,看我吃得津津有味,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他说:“女儿,你不是说我做的青团才地道吗?你爱吃,爸就给你做。”此时,我才恍然大悟,原来是前两日陪父母一起看一档美食节目,那档节目是播放青团的制作方法,我无意间说了一句,老爸做的青团那才是一个地道。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我是随口说说的一句话,可父亲却默默地记在了心里。
或许,生活的真谛就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,那些不经意间的话,那些默默付出的关爱,如同点点繁星,给了我世上最平凡最伟大的爱。爱无需华丽的辞藻,无需惊天动地的举动,它就藏在生活的细微之处,藏在这一个个青团里。那一个个团子,不仅仅是美食,更是亲情的象征,是家的味道,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。(字数1417)